甬江潮：一座县域视角下的浙川协作

潮新闻 记者 陈醉 通讯员 陈康(chénkāng) 蒋攀 初夏已立(yǐlì)，千里之外的四川省凉山州普格县西洛镇油茶现代产业园区里，两万余(liǎngwànyú)亩油茶树苗吐纳新芽。 作为(zuòwéi)东西部协作项目，2021年种下第一株苗时，老乡们还(hái)嘀咕“这能成吗”？ “现在你看，油茶果榨油、林下套种作物，亩产值超4500元，半坡还(hái)建起了文旅设施——荒山真的变成了‘金山’！”油茶园负责人马日此(mǎrìcǐ)拉(lā)黝黑的脸上，漾起笑意。 这张笑脸正是浙川协作鲜活的微观样本。2021年，新一轮东西部协作启动，浙江结对四川，其中浙江11个市62个县(xiàn)(xiàn)与四川12个市（州(zhōu)）68个县结对，宁海、普格正是其中一对。 宁海、普格携手共庆盛大的彝族新年。（宁海县委宣传部 供图(gōngtú)） 今年是《浙江省·四川省深化东西部协作“十四五”规划》收官年，也是国家层面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五年(wǔnián)过渡期的(de)最后一(yī)年。站在这一关键节点，审视作为政策落地(luòdì)的关键单元——县域层面的实践，尤为关键，它最能直观反馈协作的深度，关乎(guānhū)经验总结，更指向未来。 “山海CP”双向(shuāngxiàng)增值 在普格县螺髻山镇的山坳间，40个现代化养殖池泛着(fànzhe)点点粼光，池中鲈鱼摆尾游弋，不时激起层层水花(shuǐhuā)。 “今年(jīnnián)，这里游出30万斤鲈鱼，产值近600万元。”甬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赵涛峰(zhàotāofēng)站在池边，望向(xiàng)这片亲手打造的“螺髻山镇水产(shuǐchǎn)养殖项目”，眼中闪烁着光芒，而这，也是宁海、普格首个东西部协作产业援建项目。 赵涛峰，曾在(zài)建材行业深耕八年，眼见(yǎnjiàn)行业日趋饱和，他也迫切(pòqiè)寻求转型。2021年，一次偶然的凉山考察为(wèi)他打开新视角：“搞水产养殖，有戏！”生在水产大县宁海的他，敏锐地关注到：螺髻山镇，海拔超过2500米，山泉(shānquán)终年奔涌，昼夜温差达15℃，“这里定能养出好鱼。” 很快，赵涛峰带着在(zài)建材行业(jiàncáihángyè)积累的家当，在这片山坳间，投建起“高密度淡水鲈鱼养殖厂”。 宁海(nínghǎi)、普格首个东西部协作产业援建项目(xiàngmù)——“螺髻山镇水产养殖项目”。（宁海县委宣传部 供图） “山泉养的(de)鲈鱼(lúyú)没有(yǒu)泥腥味，不像市场上卖的很多鱼，肚皮(dùpí)里有一层黑膜，我们的鱼连肚皮内膜都是雪白，肉也特别紧实。”赵涛峰自信满满地介绍他的“宝贝”，他为工厂配备智能化的供电系统、水质监测设备等等，东部养殖(yǎngzhí)技术与普格山泉水一同养出一条条“高原生态鲈鱼”，端上长三角餐桌，供不应求。 一条“鲈鱼”跨山越海靠(hǎikào)的(de)是精密的价值共创机制——普格以优质的土地、纯净(chúnjìng)的水源以及东西部协作帮扶资金入股，与宁海联合成立运营公司，形成深度捆绑的利益共同体。 “东部企业在西部(xībù)找到优质资源和新的增长点，西部则获得了资金、技术(jìshù)、管理经验和稳定的就业机会，今年，凭借该项目普格村集体‘租金+分红’就已创收30万元(wànyuán)左右(zuǒyòu)。”宁波援川干部胡丹诚道出用心。 在胡丹诚的(de)工作日志上，记录着更多这样“双向增值”的案例。五年(wǔnián)来，已有8家东部企业到普格投资兴业，实际投资金额达2亿元。 宁海、普格东西部协作(xiézuò)产业援建项目。（宁海县委宣传部 供图） 这些实践指向的不仅是经济效益，更是区域(qūyù)关系(guānxì)的深层次变革。无论是东部资源要素(yàosù)，还是西部自然禀赋，都能在产业链的不同环节各展所长，共创价值。未来，要充分释放东西部协作的潜能(qiánnéng)，就需要进一步推动“山海要素”在更大的市场自由流动(liúdòng)与动态定价，创新资源配置、利益分享等机制。 端午假期，螺髻山脉深处(shēnchù)德育村6组，“兹莫啦(la)农庄民宿”装修一新，迎来首批客人。 老板曲木莫日(qūmùmòrì)莫喜欢带着游客在村里转悠，村子不大，112户580人，从村头到村尾不过十分钟，但她总有说不完(shuōbùwán)的故事。 五年前，德育村6组的景象截然不(bù)同。作为第一批派驻普格县的宁波援川干部魏旭灿，第一次进村时，“路上常(cháng)踩坑的就是牛(niú)羊粪”。“但细想想，20多年(duōnián)前的宁海乡村不也是粪坑露天，门前养猪养鸡吗？” 正是这份相似(xiāngsì)，让一个深刻的思考浮出水面——东部(dōngbù)走过的路，积累的经验，如何才能更好地运用到西部地区？ 四川螺髻山脉深处的小山村——德育村6组(zǔ)。（宁海县委宣传部 供图(gōngtú)） 浙江在全国(quánguó)率先启动“千万工程”，从整治农村人居(rénjū)环境入手，转动了乡村振兴的齿轮。宁海就不乏(bùfá)养猪村(yǎngzhūcūn)、养鸭村变身网红村的生动案例。有了这些经验，宁海、普格两地一(yī)商量，决定从人居环境改善破题，畅通道路、改建民居、集中牲口圈养等。这期间，曲木莫日莫，第一次走出普格，向东“取经”。 “宁海的村庄一定藏了金山银山，才(cái)会这么厉害！”去之前，曲木莫日莫这么想(xiǎng)。可真(kězhēn)去了，一看，又觉得宁海村民当宝贝的山山水水，德育村也有。 像宁海双林村在东海云顶（茶山）旅游区的西麓，山头相连。德育村6组背后也(yě)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螺髻山，东边(dōngbiān)还有“九十九里(lǐ)温泉”。不同的是，双林村利用(lìyòng)旅游资源开民宿、建游乐园，每年旅游纯收入就超过1000万元。而(ér)德育村6组，守着“金窝窝”却没能吃上旅游饭。 曲木莫日莫的(de)心被这番对比搅动了，这份渴望驱动着宁海“经验值”在普格播种、生根(shēnggēn)。 德育村6组村民曲木莫日(qūmùmòrì)莫开办“兹莫啦(la)农庄民宿”。（宁海县委宣传部 供图） 村口，宁海、普格共创(gòngchuàng)的(de)艺术乡建项目——德育村文创(cūnwénchuàng)中心建起，里面摆的是从古至今的彝族乐器，墙上装饰(zhuāngshì)的是“国字号”非遗彝族刺绣；边上演艺中心，精美的彝族歌舞节目正为火把节的“拿手好戏(náshǒuhǎoxì)”……而今，德育村6组人均纯收入早已从2021年的8500元增加到12500元。 这份蜕变中，可照见(zhàojiàn)东西部协作的深层价值在于构建(gòujiàn)“治理经验的可迁移性”。 浙江作为改革开放的先行地，在(zài)县域治理、乡村建设(jiànshè)、社会发展等领域积累大量宝贵经验，将这些“软实力”通过“嵌入式”的方法，在普格这样的西部县域生根发芽，并结合当地实际进行创新性转化，从而撬动(qiàodòng)其区域(qūyù)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，重塑发展思维。 宁海(nínghǎi)、普格共创的艺术乡建项目——德育村文创中心。（宁海县委(xiànwěi)宣传部 供图） 每年春茶季，宁海桥头胡铜岭(hútónglǐng)祝村(zhùcūn)茶园里都会上演这样一幕：种茶能手徐会建，弯着腰，一边示范一边讲解：“行距1.5米，苗要扶正，培土要实(yàoshí)，这样成活率才高。”站在身旁的是(shì)两名来自四川普格县城西村村民，他们专注地听着，时不时动手实践。 “自从几年前(qián)，第一批‘徒弟’带走3万株‘望海茶1号’，在普格城西(chéngxī)村种出一片茶园后，我这里(zhèlǐ)年年都收到‘新徒弟’。”徐会建笑笑说。 这场(zhèchǎng)跨越2400公里的(de)(de)“春耕课堂”，不仅传承了技术，更带动了观念的革新——一条以“人才培养”为核心的生产线正悄然在西部大地上运转。 宁海针对(zhēnduì)普格的资源禀赋(bǐngfù)，量身定制培训课程，像油茶种植、鲈鱼养殖、旅游服务等等，每一项技能都精准对接(duìjiē)当地需求。基层干部(jīcénggànbù)、技术骨干、致富带头人分批赴宁海考察，学习先进的管理模式和市场化思维。协作干部和专业人才更是(gèngshì)扎根一线，既授人以鱼(yǐyú)，更授人以渔。去年夏天，来自东华大学、华东师范大学等14所高校的30余名师生还组成“大学生联合毕业设计团队”，用一个个充满创意的毕设作品(zuòpǐn)撬动当地发展的新思路。 宁海、普格教育协作(xiézuò)项目。（宁海县委宣传部 供图） 东西部协作终极目标是激活内生动力，实现可持续发展。基于这一洞察，宁海与普格的县域协作，将“人(rén)(rén)的现代化”作为(zuòwéi)根本支点，构建起“教育奠基—技能重塑—能人反哺”的成长闭环和人才生态。 每天(měitiān)，当太阳从螺髻山麓升起，螺髻山中学校新的一天又开始了。 这所普格县唯一的高中，在(zài)宁海中学副校长杨海荣等四名教师(jiàoshī)组成的“组团式(zǔtuánshì)”帮扶团队(tuánduì)推动下，彻底颠覆教学模式：推行分层分类教学模式，拟定学生发展的教学路径和学习方法，推广的“互动课堂教学模式”，原先的“教师满堂灌”转变(zhuǎnbiàn)到了“学生自主练习、教师精准辅导”…… 数据见证蜕变，本科上线率(lǜ)连续两年提升超1.5个百分点。而(ér)可喜的是，首批毕业生中已有20余人选择回到普格，成为新生力量。 “大学生联合毕业设计团队(tuánduì)”设计的(de)普格文创。（宁海县委宣传部 供图） 从茶园的(de)躬身示范到教室的智慧碰撞，这条跨越东西部(dōngxībù)的“人才生产线”的终端(zhōngduān)，是能人返乡的良性循环。当夹铁镇莫尔非铁村(tiěcūn)村民吉好你尔驾着高速插秧机，耕作水稻；西洛镇返乡创业的马日(mǎrì)此拉种下万亩油茶园；螺髻山镇受过专业培训的村民导游团队迎接八方来客时，宁海“外援”正在普格精准转化为内部的“自生力”，孕育未来无限可能(kěnéng)。